2017年1月31日 星期二

無情對

琴棋書畫詩酒花中父親占了三字書、畫、花。

畫是年輕時候就喜歡的。家中進門抬頭看到的第一張畫就是年輕時候畫的,紅黃綠點點,一看就是印象派的鐵粉。退休以後更勤於此,妹妹畫布、畫框、油彩買的有多勤、父親畫的就有多勤,弄得親友的牆壁及儲物間都畫滿為患。不過年紀大了眼睛差,畫竟是不如從前了。

書法是退休以後才費工夫學的。隸、楷都寫,但是楷書寫的好。父親的楷書有點趙孟頫的意思,我想這是書畫兼通人的共同處,字也有畫意。我也喜歡書法,打算退休以後練字。從博客來開始賣大陸書以來,拚命收集大陸出版的法帖。那時一本才 40 元,買的從不手軟,書房中的法帖堆壘成山,也有好些是趙孟頫的行楷。後來父親看到了,全要了。我想想,也好,父親是在幫我了心願。至於父親的字好不好?至少在家中排第一,當然也比兩位總統好多了。

花是天成的。也恰好居住地都有一方小園子,以前種各式水果,現在種花。說來也奇,花、果是怎麼種怎麼俊朗,連果農也來討教。以前父親剛退休時要我做春聯對子講他生平,我寫了「樹桃植李從來半生心盡,茹花蒔草爾後一身閒餘」,上半聯講他職志教書,下半聯講他浸淫園藝。此聯連四字木、草遙對,也切題,自以為平整。只是橫幅用「兩般爛漫」還是「一般爛漫」,至今心中還是琢磨不定。最近園中的新寵是一丈紅,種子是妹妹帶回來的。此花嬌嫩,一少水就垂頭喪氣;兼之草本的要長到過人高,得用竹架幫襯。這麼貴氣的花居然也侍候的服服貼貼的。地方上的一丈紅,都是父親園中分出的衍派。


小年夜父親的書法手癢了,指定要以園中一丈紅為題做對子當門聯。去年才要我以母親名諱為題射詩鐘六韻,好不容易過了,又迎來新一年。對於花草植物我真是不識之無,腹中要小心火燭的。只好打商量討饒,問:「無情對行不行?」,父親頷首。那就簡單了,「一丈紅」對「幾分綠」,是無情對。「雨潤凝苔幾分綠,風拂盈花一丈紅」,橫幅是「各自繽紛」,今年又過了。


2017年1月24日 星期二

化約主義與第一原理計算

這是化學諾貝爾得主Roald Hoffmann 寫的書《The same and not the same(大師說化學,天下文化出版社[1]) 第四章 對抗化約主義[2]”中的一段話:「化約主義通常是當成心理上的支柱,而不是用來具體描述是理解是如何產生的。舉例而言,你或許會認為物理學家很喜歡化約主義哲學,因為他們十分靠近其精髓。可是,靠的更近的或許要算數學家了,所以有人可能認為,物理學家會對數學家有正面的看法。但是你只要去問問物理學家,他們對數學家的感覺,通常你會得到一堆的負面的回應,諸如:「數學家不切實際,」、「他們不從我們 (物理學) 這裏獲得靈感,」、「他們不和事實打交道,」顯然,對物理學家而言,與化約主義的關係就止於物理學。就化學家而言,他們與經濟學家或生物學家的交談內容,也經常僅止於化學。」這句話道盡了理學院諸學科之間的恩怨情仇。

Hoffmann 對抗化約主義當成章節標題是有道理的,化約主義無所不在,而且對學科的存在價值是屢屢有威脅的。像 Watson Click 發現了 DNA 的結構後,關於生命科學繽紛萬象的種種,就簡化成分子生物學、生物化學和遺傳學。這種化約的程序還可以繼續下去,生命現象可以再化約為原子、分子的作用,而鍵結在此一層次是有用的概念。再化約下去,就進入物理的領域,原分子物理、凝態物理乃至於粒子物理。

問題的核心在於:對於各種層次複雜性的現象,是否可以透過最底層的基本原理的瞭解來建構所有的知識?

我以前是認為可以的,這也是我當初選擇物理學中的高能物理做為志業的原因。對高中的我而言,數學雖然抽象完美,但與世無涉,與 Hoffman 講的如出一轍;化學呢,這是一門需要背誦的科學,為什麼一個元素比另一個元素化學活性強,只有天知道。鈉為什麼是銀白色的?背吧!都不是推理、計算可得的,其中必有藏污納垢處。

八o年代的複雜 (complexity) 科學諸如分形 (fractal)、氣象、擾流 (turbulence) 等系統開始浮上檯面時,才領悟到單純的是學問,複雜的也是學問。我對於化約主義的執念開始動搖。

如果複雜本身是學問,要由對複雜現象下一層單元組成的了解來建構上一層的知識想來枉然。分子的重量主要是質子與中子,分子的化學活性卻是由電子來主宰。所以以核物理觀念來討論化學是無效率的,更遑論質子、中子之中的夸克 (quark)[4] 與膠子 (gluon)[5]。每一層次的複雜性由適合那一層次的概念來理解會最有效率。這是對抗化約主義的一般說法。這也符合人類對於整體知識分而治之 (divide and conquer) 的策略-將所有知識以不同層次的複雜性分割成可以個別治理的領域,這是人類知識得以進展的重要手段。

不過,最近電腦的進展又慢慢的挑戰這個想法。在凝態物理中,有一門重要的次學門逐漸興起,叫第一原理計算 (first principles calculation),想法是將原子按照其凝態物質的對稱性放置於約略的位置上,電腦中另有量子力學的薛丁格方程式[6],這方程式規範了原子、電子之間的交互作用,很是基本,所以叫第一原理。先讓電腦跑一陣子,所有原子都會移動到其最穩定的位置,這也是物質的真實組態。從這個組態,我們可以計算得到此物質所有的光、電、熱、聲等性質。也就是說它導不導電、發什麼光都可以計算而得,而且準確無比!電腦用於理論計算很早就開始了,但精確到可以解剖一個層次的複雜性是最近的事。在學術期刊上,開始看到凝態物理的人與學化學的人交雜摻和起來了。是那一個領域的人侵門踏戶到另一個領域去了?不知道。但是可以確知的是原先由不同層次的複雜性所分隔的學科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了。而人類對於總體知識的治理策略,也許應該想一想怎麼重新佈局。

後記:AlphaGo 在去年打敗了李昌鎬,今年初又在網路圍棋橫掃棋界;二戰後吳清源縱橫日本棋界,那是百年不遇的天才;而 AlphaGo 以後,沒有會下輸人的圍棋程式了。也許圍棋終將變得像五子棋一樣,未下之前勝負已定。這是計算能力量變導致的質變。對學術來講,也有這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Reference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chr%C3%B6dinger_equation

2017年1月18日 星期三

公司法大翻修


柯林頓在任時雖然緋聞纏身,但是總體來說政績不錯。最主要的貢獻之一是在任內將美國龐大的赤字彌平。他在任期間 1993~2000 年間美國總體經濟狀況不錯,他利用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彌平了長期困擾美國的預算赤字問題,強化了美國的財政體質。他不是恰好這麼做,而是精心的挑選了施政的優先次序和時機。記得他的競選口號 "The economy, stupid" 嗎?他是懂經濟也懂施政的。這強化後的體質也讓美國在經歷金融海嘯時,恢復的比較快。

講到金融海嘯,美國恢復的比歐洲快的多,原因是美國採取貨幣寬鬆政策而歐洲採取撙節政策。再與柯林頓的例子並看,一個簡單的教訓不言而喻:改革要在狀況好的時候進行才有餘裕應付改革的成本。

另一個令我憂心的是公司法修法委員會的成員組成。http://www.scocar.org.tw/pdf/file1.pdf 這個委員會除了龔天行外,其他人可能沒有人站在公司控制權方真正經營過公司。這樣的組成真的令人捏一把冷汗。但是如果執意要做,就至少做一下壓力測試,先瞭解一下公司承不承受的住?

後話:最近徐發言人講根據物質不滅定律,沒有三輸狀況發生的可能。這是既不懂物理,又不懂經濟的ABC。真的不知道要講什麼。

方志偶談

林舊社是在平埔族的社址上發展出的二林下堡。與二林上堡、深耕堡組成大二林地區,大致涵蓋現在二林、竹塘、芳苑、竹塘四鄉鎮,以及跨過濁水溪之二崙、油車 (虎尾溪以北) 等計七十九個莊頭 (見周璽之《彰化縣志》)。舊時統稱二林七十二莊。二林之總理即在仁和宮題字「后來其蘇」之洪昌邦 (洪思灣,武舉軍功四品) 及其後人。
二林下堡的港口早見於郁永河的《裨海紀遊》,他所稱的安平以北的西海岸七個港口之中,就有二林港。
二林舊社的大姓為林、黃,與二林上堡、深耕堡一帶以洪姓為大姓不同,但原籍應該來自泉州、甚或可能可以縮小至泉州同安。鹿港以南至麥寮的西海岸,大致祖籍來自於同安一帶 (鹿港南有同安十三寮,洪姓來自於同安之柏埔十三都)。林、黃原為福建大姓 (鹿港的大姓亦為施、黃),但與來自於中原的陳姓 (開漳聖祖陳元光後人) 有別;林、黃為原來自吳、越地逐漸遷東南 (至福建、廣東遠至越南) 的越族之後改古姓,與堂號西河的林與江夏的黃比較沒有真正的淵源。
舊社的平埔族除了留在當地、融入當地社群之外,另外集體遷至埔里,與其它平埔族各社毗林而處。埔里為清政府所設之保護區。此事見諸於日本人類學者鳥居龍藏的著作。

又,中西亦有洪姓,以前喧騰一時的洪若潭案即洪姓近幾代昭穆中「允文若德」之若字輩。

2017年1月15日 星期日

說的一口好菜

有朋友老酸我,說我寫飲食文章只得「說的一口好菜」。可我寫飲食文章,總會寫寫怎麼做。與坊間的寫美食文章相較,總算是「吃過豬肉」與「看過豬走路」都占全了。寫滋味時,不會寫像肥而不膩、Q彈牙這種老掉牙的陳腔。味覺與距離遠著呢!中間很難翻譯的。何況真沒上過檯盤,寫出來的見識就是如此一般。

翻了翻以前的飲食文章,寫的多是傳統台菜,心情上有點怕從此失傳的感覺。這些菜全是從母親的小曾祖母傳下來的。既言小,就是收房的。原來是母親曾祖母的陪嫁丫鬟,可是因為菜餚做的精絕,外高曾祖捨不得放,就留下來了。母親家裏是地方大姓,娶婦對象往北只能找鹿港、往南只能找西螺的門庭。外高曾祖母是鹿港來的,是以菜色多是鹿港菜。外祖父早年經商,往返於台中、台北、東京、上海四地,在外的飲食宴客機會多。像以前台北的江山樓、台中的百花樓自是不在話下,在台北的中山堂圓環周邊,還有室內五百帖塌塌米大、自己的招待所。但外祖父一輩子中覺得烹調之精,仍以小外高僧祖母為冠。這不是孝道,是實心話。

算一算小外高僧祖母是十九世紀的人,跨三世紀的事了。所以寫這些菜,越發有急迫感。不過以前寫台菜《五柳居》,發現是福建移民帶過來的,至今仍列在福建百大菜式之中。而這道福建菜,又是從浙江傳來,就是西湖醋魚。遠溯可至宋高宗南渡,飯館《五柳居》就築在西湖岸,取名是依柳宗元的《五柳先生傳》。這家自南宋一直傳下來的飯館,一直到太平天國時,因地近旗營於咸豐年間才毀於兵燹,熟悉高陽小說《胡雪嚴》講浙江巡撫王有齡殉杭州城的那一段,就是此時。但是菜既入生活,也入人心,就不會毀於一朝一代的更換。

年節快到了,再提個老年菜,傳子孫吧!

網紗雞與燻雞
http://smallintelligentsia.blogspot.tw/2015/01/blog-post_16.html

2017年1月11日 星期三

大陸半導體的戰略佈局

這是我長年投入於此產業的觀察與心得。事情過一段時間,離事件遠了,脫離了事件本身細瑣的糾纏,戰略的圖像就清楚浮現了。

要幫台灣的記憶體產業說一說話。台灣的記憶體產業並不是那樣的缺乏遠見,其實在 NAND 大量問世之前,幾乎每家也投入大量資源以開闢新戰場,但是面臨的也是與 DRAM 無法做獨立研發相同的問題:規模經濟不足。東芝在世紀交替前從 DRAM 倉皇辭廟,轉向 NAND 的研發。問過他們投入多少? 10 billions! 這也許有點誇張,但絕不是台灣這些連每年 3~5 億美金 DRAM 獨立研發經費都無法支應的記憶體公司所能奢想的。台灣的記憶體產業曾經努力整合各公司,也取得業內一致的共識,組織先進半導體技術研發組織 (ASTROAdvanced Semiconductor Technology Research Organization),以整合整個產業的研發力量,這是現在「國家隊」概念的濫觴。可惜沒有得到政府的支持,最終告夭。


2017年1月5日 星期四

秘密的最後防線-量子訊息


去年 FBI向蘋果要手機破解密碼,說是要用於調查恐怖份子,蘋果不肯給。後來 FBI 說找駭客駭進去了,蘋果也沒有再吭聲。蘋果的安全系統如此脆弱嗎?我不覺得。有一個不算太離譜的猜測,FBI 是用量子電腦解了恐怖份子手機的密鑰。

現代的通訊安全體系依賴於公共鑰匙架構 (PKIPublic Key Infrastructure)。它是這麼運作的:Alice 要和 Bob 秘密通訊,所以 Alice 將一段文字以密鑰加密,送給 BobBob 收到之後,當然需要原密鑰才能解密,可是原密鑰要怎麼傳送才安全?在 PKI 是用公鑰及私鑰的方式來操作。一個電腦或手機的公鑰好比一個人的 email 帳號,盡人皆知;私鑰好比該 email 的密碼,只有帳號擁有人才有密碼。任何人都可以安全的寄東西給你,但是只有你能開啟讀取。實際上運作是公鑰為一個 1024 (二進位) 的大數目,由兩個約 512位的質數相乘而得,這個公鑰是公諸於世的;私鑰則為那兩個質數之一。原密鑰用公鑰來加密,解密卻得用私鑰,這是不對稱加密。

公共鑰匙架構的安全性依賴於大數質數分解的困難。PKI 公鑰的質因數分解用傳統的二進位電腦來計算,估計要二、三年的時間,所以以前假設這是安全的。但是量子電腦出來之後,大數的質因數分解恰好是它的強項之一。雖說 D-Wave System 公司目前的量子電腦只有一千個位元,但是也許已足以應用於破解公共鑰匙架構。看 D-Wave 的股東及顧客滿是像洛克希德馬丁、中情局、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 (做出原子彈的地方) 等,很難不去懷疑沒有應用於網路的攻防的企圖,這是司馬昭之心。

至於現在有沒有真正破解 PKI?難說。當年涂靈破解了德軍的 Enigma,還是得裝著沒破解,才能最大的利用戰果。但是其他國家的人也不是笨蛋,墨子衛星的領導人潘建偉本身就是用量子算法Shor’s algorithm 寫質因數分解程式的高手,焉能不知?所以他先在合肥做地面量子通訊後,又在長城上驗證給胡錦濤看。墨子衛星的計劃就順利立項。


我現在都假設我的電腦和手機是大門敞開,但由於我太不起眼,所以不值得下手。就這樣安慰自己囉!

2017年1月3日 星期二

法律遵循

我在企業界服務時,策略訴訟是我分管的項目之一。戰績如何呢?好比宮二說宮家的武功一般。有人問我秘訣,我的回答很令人覺得白問了:「守法、守合約」。但這真的是我的遵循法則。

DRAM反壟斷一案,我也收到會議邀請,我當場就婉拒了。有另一家同行的總經理打電話來相詢,我也勸他莫沾手。甚至有很機伶的記者聞到氣味來探詢,我用 007 的俏皮話回答:「Don’t even think about it!」。結果我認得的每一家同業負責業務的高層,幾乎都有 4~6 人去美國坐監。而我就是因為對法律的執著,安然度過了那一段危機四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