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9日 星期三

AlphaGo 與李世石的世紀之戰

昨天人工智慧界的盛事 AlphaGo 與李世石的世紀之戰開打了 [1]。李世石執黑,以秀策流的開局,平淡起始。除了黑的第七手有個人的偏好之外,雙方的前二十手大概不會出一般常下棋的人的預料之外。

雙方沒有太激烈的爭鬥。戰鬥是從右上方開始,一路延燒到右下方。之後的只是按已經發展的情勢,最大限度的鞏固己地、侵削對方。最後在 AlphaGo下了第 186手之後,李世石因貼不出目 [2],投了。

李世石是李昌鎬之後橫空而出的韓國棋手,贏過十九次的世界冠軍。稱他是現役棋手的巔峰,大概有異議的人不會太多。AlphaGo  Google在其各式人工智慧領域的諸多嘗試之一。

圍棋是最複雜的雙方競技遊戲。如果依複雜度排列,最低的是西洋棋,再來是象棋,最高的是圍棋。所以在 20年前,IBM  Deep Blue [3] 就先擊敗了當時西洋棋冠軍 Kasparov。至於象棋,沒有這樣的世界新聞盛事,但九O年代初的象棋軟體我就下不過。我估計那時業餘電腦程式團隊寫的程式棋力至少有四段,下不過自是不在話下。還好那個程式還有個貼心的設計,可以調降程式的棋力。將它調降成一、二級,欺負欺負它,贏的要稍費手腳,勝率卻很高,這樣也很有娛樂效果。同時的圍棋程式我估計可能 20級都不到,讓它九子掛燈籠 [4] 都不會輸。

20 AlphaGo 在五盤三勝的賽事首場就扳倒了李世石。這個結果據說是跌破專家的眼鏡。專家的判斷自然是從四個月前 AlphaGo 與歐洲棋王之戰的觀察而來的,那時 AlphaGo 的棋著還有很多可議之處。

我的看法有些不同。雖說人工智慧遲早要贏過人腦,但是從這局棋的表現來看,就是 AlphaGo 輸了這次比賽,要贏也不是太久的事。這是我從這局棋爭勝負的方式看來的。

大凡兩個人的競技活動,到了高手爭勝的地步,優勢大都很少是一蹴而成的,多是一點一滴優勢的累積。以打網球來比方,靠 ACE 球贏一分固然有,但大部份的勝利都是在互相抽球時一步一步的調動對方,讓對方體力耗費大些、跑動常些、多失去均衡,然後再摘取戰果。日本有句棋諺說:「圍棋是兩人下的 (好吧!一個人和一個人工智慧) 」就是這意思。

圍棋的難處在於在最先佈局時的判斷。剛開始不久,棋盤稀疏、下子寥落,沒有太多可以攀附的依據。要高一路還是低一路?近一路還是遠一路?這些都是風險和機會的均衡判斷。高一路外勢強了,但圍地就不易了。遠一路勢張了,但破綻也多。這種差距很細微,在人類,靠的是自幼養成的直覺以及日後累積的經驗。近身肉博、緊氣、官子的計算倒是很容易,變化有限,一切都是一路到底,或生或死,一翻兩瞪眼。在這一點,人腦是遠無法和人工智慧比的。人會誤算,電腦不會。

但是全局並無這樣的肉搏,除了棄子,雙方沒有死的龍。李世石沒法子貼目,是因為在右上展開的戰鬥中,一點一滴的失去先手的優勢。AlphaGo 是贏在圍棋的最難處。所以這次比賽就是敗了,也不遠了。

有幾個足以佐談興的有趣點。Google底下的企業現在以 alphabet 排列,這是在其子公司 DeepMind [5] 下的工作。DeepMind 的首頁這麼寫的:「The algorithms we build are capable of learning for themselves directly from raw experience or data, and are general in that they can perform well across a wide variety of tasks straight out of the box. Our world-class team consists of many renowned experts in their respective fields, including but not limited to deep neural networks, reinforcement learning and systems neuroscience-inspired models. 」。命名 AlphaGo有先鋒的味道。Go是日本圍棋 igo 的英文簡稱。

Ref. 1的講評人 Michael Redmond 是現役的日本職業圍棋九段,但是比較少見於幾大棋賽的循環賽。一個外國人由於對圍棋的執著而移居日本並進入職業棋界,是個志誠君子,娶的妻子牛嫺嫺、妻姊牛力力都是中國的女職業棋手。牛力力長期擔任吳清源的助理。吳清源的書及電影其實都有她的身影。雖然 Michael Redmond 因學棋起步晚,下棋無法成為本能,難以躋身世界頂尖棋手之列,但是藉由他的言語,將流行於東亞的圍棋推向世界,也是他的貢獻。

References:
[2]: 下黑的因有先手之利,在現在對奕時執黑的實際目數要扣去若干目才是最後定輸贏的目數,這叫貼目。這次計算採中國圍棋的計分法,黑方要貼七目半。貼目的數目是由很多棋局對奕的結果大數據建構的。基本上就是將貼目數設計在執黑、執白的勝率各一半。
[4]: 九子掛燈籠是指讓黑在各星位先擺子外,另外再於各角的三3位置加放一子。所以總共讓十三子。

2016年3月3日 星期四

我母親經歷的二二八

民國三十五年四月,我母親入學台北女師 (現台北市立大學)。之前日本人的學制是三月結束,但大陸的學制是七月開學,所以新生入學先唸三個月的書,等待開學。到三十六年二月,已經唸了近一年的書。

二月二十八日那天學校照常上課。母親的教室在二樓,聽見外面鑼鼓喧天,都納悶是那位神明華誕。接下來的發展越來越不妙,有幾位外省籍的老師不知道發生事件正常赴校上班,在路上被毆打成傷,連會操閩南語的福建籍老師都未能倖免,只有懂日語的東北籍老師躲過一劫。

當時的校長是任培道,學校沒有配宿舍。她住的是他弟弟的宿舍,與學校只隔著一條愛國西路。不巧她弟弟是前任公賣局長,所以宿舍受嚴重攻擊。當時的公家宿舍都是日式平房,外牆多是玻璃。任培道被困在其中。學生聽到校長受攻擊,就蜂湧至校長宿舍保護校長。見到任培道時,已受傷流血,是被砸碎的玻璃濺起碎片割傷的。

到了下午,學校見情勢益發嚴重,宣佈無限期停課,住宿學生需將自己行李全部清空。宿舍在馬場町 (現青年公園一帶),平常走路上學需半個鐘頭。母親跟台北市的同學借了腳踏車,先向南回宿舍,駝了行李,再向北行。

當時外祖父在台北有物業,在延平北路上。母親經過台北大橋頭附近時聽說大橋頭已用多根巨圓木封鎖,為的是阻絕自南部北上的軍隊。當時台北大橋是出入台北唯一管道。大橋頭兩邊民居樓上有人拿手榴彈把守。

沿延平北路繼續北行到了太平國小、永樂國小一帶,學校圍牆與馬路之間是人行道,當時沒有鋪地磚,土地不平雨後有水漥,看到有水漥處有具屍體。這具屍體放在那邊,幾日沒人收。

外祖父見局勢日益混亂,央請同鄉鄰親李應章 (二林蔗農事件領導人) 之妻攜帶其大媳婦、次子、長孫及我母親坐火車回鄉下先避鋒頭。火車尚有行駛。至彰化後換員林客運,行駛至溪湖,客運公司已宣佈停班。只得在溪湖住下。隔日清晨搜羅了人力車,只得兩部,載長者以及婦幼先行,母親和李應章次子徒步走回老家。


幾日後,軍隊抵台,開始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