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31日 星期三

高陽與金庸 (一)


高陽過去後,人生的樂趣就少了一半;金庸封筆後,人生的樂趣就全沒了。這樣講雖然有點「笑林廣記」式笑話的誇張,但無疑的他們的書是那個年代最可以悅有涯之生的事物了。

先說高陽。高陽本名許晏駢,浙江杭州人。其高曾叔祖許庚身是光緒朝的軍機大臣。這一家世讓他在寫清朝歷史小說時佔了些便宜。像是在寫《慈禧全傳》(《慈禧前傳》、《玉座珠簾》、《清宮外史》、《母子君臣》、《胭脂井》、《瀛臺落日》)這一系列時,大致就是許庚身在內廷供職的時間,有很多的掌故與野史,興許是家族中流傳下的。又如《胡雪巖》(《胡雪巖》、《紅頂商人》、《燈火樓臺》)系列,因為胡雪巖的基業阜康錢莊設在杭州,是杭州人耳熟能詳的故事,講來特別有肌里。

但只是單靠家世也無法如此的多產;高陽著作90餘種,105冊,一冊書三兩公分厚,堆起來的確比人高,連用著作等身來形容都是說得少了。

要寫歷史小說,首先要歷史的基礎紮實自不待言。歷史是歷史小說的框架,高陽在這一點下的工夫很深。高陽全盛時期在台灣七個報刋同時連載他的小說專欄。這麼高的產量自然是無法預留庫存的。據曾任職副刋編緝的朋友說高陽是每天來交下一天稿的。來的時候總抱了一堆書,譬如是清宮奏摺檔案等,現場寫稿、交稿走人。雖然時間這麼緊迫,可歷史的框架也沒亂過套,有時在文中就做起考據文章來了。像是講到孝莊文皇后下嫁多爾袞一事時,引《張蒼水詩集》上壽稱為合巹樽,慈寧宮裡爛盈門;春宮昨進新儀注,大禮恭逢太后婚一詩,却又另引經據典去駁張的不是。

史觀及考據只能扶持歷史小說的框架骨幹;小說要能有肌里可讀,還需另有工夫。他寫歷史小說獨得之秘之一,就是筆記類的書,像「慈禧全傳」中許多素材來自於黃濬的「花隨人勝盦摭憶」、徐凌霄、徐一士兄弟的《凌霄一士隨筆》、瞿蛻之《人物風俗制度叢談》;講汪政權的「粉墨春秋」則來自於金雄白之「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等。這些筆記是歷史的註記,一般來說就是稗官野史。但因寫的年代近,不太容易失真;另外能列入筆記的條目,本身就極有助談興,連陳寅恪這樣的大學問家都極愛讀黃濬的「花隨人勝盦摭憶」。這本書以前台灣發印過,可惜絕版了。又像「粉墨春秋」中細到可以看汪精衛如何懼內(陳君璧) ,像這樣的事要見諸正史是很難的。有了筆記中材料當倚靠,不僅是真實,人物事情的面貌顏色也豐富許多。「粉墨春秋」中也提到鄭如蘋(色戒中湯唯角色的原型) 與丁默邨(梁朝偉飾)的事,這自然也是「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所曾提及的。

另一個寫好小說的因素,卻無法靠外力了。我覺得是對人情世故的練達,這一點在高陽的小說中以全知的觀點敍事不管在人物的對話、心中的盤算或者是多條緒的交互綜理上都可以看的分明。也無怪有人拿《胡雪巖》系列當商業企管的教材:企管說穿了就是對人情的揣摩。
高陽的小說除了小說故事本身之外還有令人著迷的地方。有一陣子高陽著迷於命理,所以在書中提到了乾隆的命格年、月、日、時四柱中是中央缺土一事上(《乾隆韻事》),從文字上的敍述感覺是他把講八字格局的四柱滴天髓》一類的書都讀通了,才能批講命格如此熟透。說這個命格命犯桃花;若是男造就是開疆闢土的英主,因為中央無阻、四方通達,而君王本身後宮充實,犯桃花是正常;若是女造,則就只能是流娼了。又如《紅樓夢斷》(《秣陵春》、《茂陵秋》、《五陵遊》、《延陵劍》)、《曹雪芹別傳》、《三春爭及初春景》等講曹雪芹的系列,簡直是在開講紅學了。是以在紅學的論證中,高陽也不缺席(《紅樓一家言》、《高陽說曹雪芹》、《高陽說紅樓夢》)。另外高陽對於詩也下了很深的工夫。乾隆的詩在高陽的評點之下,多數只得「不通」二字。《鳳尾香羅》一書則是對素稱晦澀的李商隱詩的解讀。書名是從李商隱一首《無題》詩「鳳尾香羅薄幾重?碧文圓頂夜深縫。 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音語未通。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斑騅只繫垂楊岸,何處西南待好風。」取的頭。高陽認為李商隱是跟小姨子有染,談戀愛上不得檯盤,是以情詩多以《無題》做標題。另有《高陽說詩》的專書講詩講的痛快。其它如對清幫等之類議題(《大野龍蛇》、《清幫》) 的旁述、專著不勝枚舉,才情不限於一事一物。難怪大陸出版家霍寶珍感嘆:「中國大陸有十一億人口,也沒有出過一個高陽」。
有人喜歡拿二月河來比對高陽。二月河的康熙、雍正、乾隆系列的確吸引人,尤其是以其小說雍正皇帝為藍本的電視劇,讓觀眾重新檢視了這個頗受爭議的歷史人物。寫大部頭小說現在的小說家都會先寫計畫綱要,才不致於讓旁枝蔓葉過於拓,遮蓋了主幹。在這一點上,我的看法是二月河的書比較有剪裁。高陽的小說由於他的寫作方式一天一稿的專欄,比較沒有組織;對於文中引發的有趣題材,又不太肯取捨。以他私淑弟子張大春的話來說,是「跑野馬」。往往開了一個旁枝,就不知道要走多遠才能繞回來。「花開兩頭,各表一枝」原是章回小說中慣用手法,但是對於分枝要有控制,才不至於喧賓奪主。像是「蜀山劍俠」中的一支旁支,竟然也可寫出廿餘萬字。以輕小說的標準,這段文字已經可以出兩、三本書了。難怪「蜀山劍俠」終究沒有個了局。這不能不說是看高陽小說比較大的缺撼旁枝蔓延過甚,主軸結束的力量就不夠,有時候的感覺是嘠然而止。

講個聽來的高陽本身的故事。前面說到高陽每日交稿,沒有存糧。有一日高陽沒有出現,也沒有個交待。一般報社處理這個狀况,不外是在專欄處登個「本日稿擠,敬請見諒」之類的道歉啓事。但高陽同時在幾家報社連載,總不成幾家報社同時稿擠吧!於是老實相告「續稿未到,敬請見諒」。一連登了好幾天,登的讀者心癢、編輯心慌。好不容易幾日後,高陽終於出現,掛著繃帶抱著書。人家見是因傷病,又兼之年高,也不好多說些什麼。誰知高陽却自己老實和盤托出,說是在師大附近打電動遊戲機打到脫臼,講的時候還帶點羞赧。高陽在小說中顯示的是人情世事練達。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又顯示了另一面。胡雪巖系列中有個人物叫劉三叔,正門、偏門樣樣精通,却不是願意每日安生過正經日子的人。讀胡雪巖系列看到劉三叔這個角色時,總感覺是高陽在小說中故意外露的簽名。

2012年10月27日 星期六

集字帖


買了王羲之、黃庭堅和米芾的詩、對聯集字帖,花不到一張電影票的錢。快哉!

要能出集字帖,傳世的法帖要夠多。王的一些真跡雖然已不復見,但摹本很多。黃、米比較後生,傳世的作品不少。特別是米芾,除了一般的書信、酬答以及畫上的題字之外,他在各地風景的題句都被以碑刻的方式保留下來。他的足跡很廣,字跡自然也是廣佈。在桂林伏波山、蘇州滄浪亭等地都看過他的字。

在風景區看到這些名家的字多少有他鄉遇故知的驚喜。像有一次在樂山大佛讀書樓看到蘇東坡的字,真是又驚又喜。92年去韓國開會,閒時去逛韓國皇宮。殿上赫然看到劉墉的字。當時劉羅鍋的戲熱還沒上來,只知道他是有清一代的書家。不過劉並未使韓,大概是因為盛名遠播被求書的。

寫行楷、行書時,講究篇章佈局、行氣。是以王羲之蘭亭集序的七種摹本,無一不重複「崇山峻嶺」錯別字、王在一旁的更正以及文中的其它刪節,以求篇章佈局、行氣的完全模擬。集字帖的最大缺憾 (楷書除外) 就是篇章佈局、行氣的失落,特別是字的大小錯落,或者是數字之間倚角相抵的動態平衡不復見於集字帖。

但是集字帖的好處是詩文與書法並賞。像米芾的集字帖中就收了清鄭拓「春風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塵」的聯。下聯是楊振寧七十大壽時在清華水木樓對著兩桌賓客自述生平,提到量子力學大師狄拉克時用來敘述其文章風格的句子。看著集字帖不免就會聯想到詩文的一切指涉。這樣看集字帖,不是看「唐故左街僧」或者「雙鶴銘并序」如此碑帖所能享有的。

集字帖有點像紅樓裏的秦可卿乳名兼美,兼書法、詩文之美




2012年10月22日 星期一

清詩詞三兩首

有清一代似乎沒有可稱著的文體。都說是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小說、清八股。清竟只得八股,有點戲謔的味道了。這樣概敍當然有失之簡化之嫌,譬如明朝的戲曲之盛絕不下於小說,「玉茗堂四夢」至今仍有許多文字影響後代的文字,如白先勇的小說。但戲曲需要經唱、作才算完整呈現;「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戲文雖美,如不從花旦口中唱出、單看劇本終究只是窮過乾癮。所以在簡化取捨之下,就沒有成為明代文學的表徵。清小說其實也挺盛行的,但除了「紅樓夢」之外,其餘的與清當時的社會、時勢比較有關,像是「孽海花」、「九尾龜」、「老殘遊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官場現形記」等。這些小說有點像狄更斯的「孤雛淚」有明顯的社會背景及時代意義,做為研究當時的社會史料固佳,但是在文學的一般性的意義就少了點,因此難以獨樹一幟,成為當代文學的表徵。

沒有代表性的文學形式,不代表就沒有文學。詞到了清代就浸然有中興之勢。納蘭容若稱清詞第一人,他的「飲水集」中詞置諸於「花間集」中也絕不遜色。但是令我最感心的是高中最先讀到的顧貞觀「金縷曲」兩首寄吳漢槎。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
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博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
冰與雪,周旋久。
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
比似紅顏多命薄,更不如今還有,
只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
置此札,兄懷袖。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宿昔齊名非忝竊,試看杜陵消瘦。
曾不減、夜郎僝愁,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
千萬恨,為兄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時,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詞賦從今應少作,留取心魂相守,
但願得、河清人壽,歸日急繙行戍稿,把空名料理傳身後,
言不盡,觀頓首。

與吳漢槎與顧貞觀的故事並著看,心中酸楚不能自已,我想納蘭容若也是因為這種感覺才把相救的事攬過去的。吳漢槎與顧貞觀的故事第一次是看高陽小說中得知的。詞中有當時的生典,問了高二的國文老師,老師倒送了一本「清詞選」,才知道清詞中興一事。而「金縷曲」自然錄於「清詞選」中。關於順治丁酉江南鄉試案[1]以及顧貞觀、吳漢槎、納蘭容若之間的風義事跡[2],是寫清稗官野史所津津樂道的素材。

顧貞觀對於自己的詞相當有信心:「吾詞獨不落宋人圈襩,可信必傳。」看「金縷曲」二首,在宋詞中真還找不到類似的。蘇、辛的詞雖然大氣、在宋詞中另闢蹊徑,但是與顧貞觀的還是不類。顧貞觀有「彈指詞」的單行本傳世。

另一首我印象比較深的是龔定盦的[3]「湘月」。

壬申夏泛舟西湖,述懷有賦。時予別杭州蓋十年矣。

天風吹我,墮湖山一角,果然清麗。曾是東華生小客,回首蒼茫無際。屠狗功名,雕龍文卷,豈是平生意?鄉親蘇小,定應笑我非計。

才見一抹斜陽,半堤春草,頓惹清愁起。羅襪音塵何處覓?渺渺予懷孤寄。怨去吹簫,狂來說劍,兩樣消魂味。兩般春夢,櫓聲蕩入雲水。

龔的詩集「己亥雜詩」柳亞子說是「三百年來第一流」。像是「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瘖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這一首就廣為流傳。但我對他詞的興趣,却是來自於他的生平。詞中說「屠狗功名,雕龍文卷,豈是平生意?」他遲至27歲才中舉、38歲才中進士,然後就躭於下僚,做了幾年就致仕了。按說如此才華橫溢的人科場如此偃蹇實在是異事,原來他敗在書法。清朝的科舉書法重的是館閣體,講究字要黑、大、光、圓。他的字不是這一路,也不屑去練,所以功名遲滯。據說他讓家中妻、妾、婢都去習館閣體。遇到人說及館閣體時,就說家中妻、妾都會的事,有什麼了不起。這個掌故還真有幾分可能性。龔是清大語言學家、訓詁家、經學家段玉裁的外孫,當兵時拿來墊枕的「說文解字」中滿滿都是段玉裁的注。他的第一任妻子段美貞就是他的表妹。出身書香世家,想是提得起筆的。續絃的何吉雲更是大家閨秀,能詩善畫,尤其擅長書法。所以拿妻妾的書法驕人是很有可能的。我喜歡的句子是「怨去吹簫,狂來說劍,兩樣消魂味。」是狂狷的真性情。覺得好笑的是「鄉親蘇小,定應笑我非計。」這一句。龔是杭州人,蘇小小墓就在西湖畔。讀書人自命風流的,都喜歡和蘇小小攀親帶故。

[3]: http://zh.wikipedia.org/wiki/%E9%BE%9A%E8%87%AA%E7%8F%8D

2012年10月20日 星期六

從水經注起興

「四庫全書」收藏了中國古籍三千餘種,大致分經、史、子、集四個領域。在史部裏卻收了兩本地理的書,一是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一是明徐霞客的「徐霞客遊記」。

酈道元本身就是一個很有趣的人。除了「水經注」之外,他本身也列在北魏的「酷吏傳」中。列在「酷吏傳」傳中的人物大致是因施法嚴猛而入傳,其他方面的德性就少有可指稱之處,司馬遷「史記」「酷吏列傳」中人物大抵如此,否則早就被人摘發滾下台了,也不值得為之立傳了。他最有名的酷吏事蹟是將北魏汝南王元悅違法亂紀的男寵丘念抓起來,並趕在太后特赦懿旨到達之前就先把丘念給殺了。聽起來倒有點像是包青天。

除此之外,酈道元本身是個地理學家。或者以「西遊記」比較俏皮的語言講,是個「地理鬼」。從小就跟父親遊宦。後來在仕宦、致仕之餘,考察了長城以南、淮河、秦嶺以北的諸水系。足跡雖然沒有徐霞客遠,但懷有特殊目的的遊歷,看的更深澈。在這個領域內因有他的田野調查,所記載的地理知識大致是可信的。而且他記載的早至先秦後至北魏,跨越了二千餘年的時空,對地理變遷的瞭解很有幫助。

「水經注」本身自然也是奇書。「水經」本身作者眾說紛云,有人說是漢時桑欽,有人說是三國時人著的。原書僅萬餘字,而「水經注」三十餘萬字,條目也超過原著十餘倍,將近兩千條。注書盛名反超過原書的,僅此一例。雖然以水系為提綱,但是凡自然地理、人文地理、山川勝景、歷史沿革、風俗習慣、人物掌故、神話故事等都附麗在水系條目裏。包括的領域除漢朝的疆域外,還遠及中南半島、印度和朝鮮半島等。

以其講巫山的條目為例,除了講漢、晉時新崩灘兩次坍蹋之外,還提了幾個有趣的神話人物。其中一個是杜宇,一個是瑤姬。聽起來似乎陌生,但其實是大家很熟悉的人物。

這個條目說「江水又東,逕巫峽,杜宇所鑿以通江水也。」所以巫峽是杜宇使人所鑿的。那麼杜宇又是誰呢?我第一次對這名字有比較深切的印象是參訪三星堆文化的時候。巴、蜀文化自成一格。在秦國的勢力伸入巴蜀之前,巴蜀地區的領導部族依次是蠶叢、柏灌、魚鳧和杜宇。蠶叢的時間大致起於夏。蠶叢曾被夏桀征伐,用美女計呼弄過去了。柏灌參與了商周對決的牧野之戰,所以對於中原發生的事也沒閒著、選邊站。杜宇時領土北至漢中、南至雲貴,所以從嘉陵江向東繼續開拓至巫峽不無可能。杜宇之後是杜宇的宰相鱉靈一族的開明。開明給秦滅了後王子安陽王逃往越南繼續繁衍。如果從古巴蜀文化還沒有得到杜宇是誰的啟示的話,那麼李商隱的「錦瑟」中「望帝春心托杜鵑」的望帝就是杜宇。傳說之一是鱉靈善治水而杜宇使之,杜宇卻乘便與鱉靈的老婆私通。鱉靈於是造反。杜宇死後化為杜鵑而日日哀啼。古巴蜀文化有以鳥為圖騰的,化為杜鵑是圖騰神話的一部份。傳說之二是杜宇禪讓給鱉靈,但凡有禪讓一事我總是存疑,懷疑是得位不正的人遮羞則箇的託詞。杜宇私通臣妻,是以李商隱詩中的春心二字也有那麼一點男女曖昧的味道。其實李商隱的詩講男女曖昧情事的詩多,因為上不了檯盤,所以後世的人看來總是雲裏霧裏的,說的抽象點就是晦澀。

瑤姬則是巫山之神。「天帝之季女,名曰瑤姬,未行而亡,封於巫山之陽。」未行就是未嫁。這位瑤姬就是入宋玉「高唐賦」、「神女賦」以及以後諸多詩文的巫山神女,譬如李商隱「無題」中「神女生涯原是夢」的神女,或者李白「清平調」中的「雲雨巫山枉斷腸」。宋玉是戰國人,這麼早的時候這位瑤姬就有風流韻事,成為後世在指涉情色行業、男女之事的代言。。

但是這位瑤姬的事還不止於此。注意她是天帝的季女。伯、仲、叔、季依序排列,但單稱的時後也指么女。在晉干寶的「搜神記」中,她又不甘寂寞下凡與董永私奔,成了後世「七仙女」、牛郎織女故事的原型。不過這一次從情色轉為愛情。無論如何,這位瑤姬在選擇對象是很自有主張的,堪說是女性自主的表率。

短短兩百餘字的條則中就藏有這麼多今日仍然沿襲的文化。而他的文體散、駢兼用,寫來隨手如意。難怪紀曉嵐會將它收入「四庫全書」。